人人都在抱怨教育的現狀，主管部門有主管部門的苦衷，教師有教師的不得已，家長有家長的痛苦，學生有學生的無奈。然而我們又都不約而同地為應試教育推波助瀾，把基礎教育鐵壁合圍在以分數論英雄的怪圈中。每個人都覺得是別人的問題，而我們每個人又都參與和制造別人的問題。這個怪圈中，我們每個人都在痛苦、掙扎。

困局：教育問題的癥結

中國基礎教育飽受人們的詬病，幾乎每一個家長都可以指出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本質問題是什么，癥結在哪里，恐怕沒有幾個家長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其實，中國基礎教育問題不需要歸咎于教師的觀念落后，也不需要歸咎于管理者的理念陳舊，更不需要歸咎于高考的指揮棒。而主要的是體制問題，現行的教育體制像一架高速運轉的機器，每個人都身不由己地按照固定模式亦步亦趨。深陷其中的老師、學生完全被體制化了。落后的教育體制已不能滿足人們對教育的需求。

體制化最大的弊端，并不是會剝奪人的生存能力，而在于它剝奪人對生命價值的判斷，剝奪人的天性的張揚，個性的發展，使心靈由自由轉入麻痹甚至僵死。如同鯊魚與魚的故事一樣。曾經有人做過實驗，將一只兇猛的鯊魚和一群熱帶魚放在同一個池子，然后用強化玻璃隔開。最初，鯊魚每天不斷沖撞那塊看不見的玻璃，但這只是徒勞，它始終不能過到對面去。而實驗人員每天都會放一些鯽魚在池子里，所以鯊魚也不會缺少獵物。只是它仍想到對面去，想嘗試那美麗的滋味，每天仍是不斷地沖撞那塊玻璃。它試盡了每個角落，每次都是用盡了全力，但每次也總是弄得傷痕累累，持續了好一些日子。可是每當玻璃出現裂痕，實驗人員就馬上加上一塊更厚的玻璃。實驗到了最后的階段，實驗人員將玻璃取走，但鯊魚卻沒有反應。每天仍是在固定的區域游著，它不但對那些熱帶魚熟視無睹，甚至于當那些鯽魚逃到那邊去，鯊魚也不愿再過去。于是我想到了電影《肖申克的救贖》中的老布，他在監獄里度過了50年，開始時憤世嫉俗，并試圖反抗，然而他逐漸發現，反抗等于徒勞，無濟于事。于是由對體制的反抗慢慢變得接受，最后徹底被體制化了。后來被假釋，獲得自由，可離開自己熟悉的環境，他感覺不到自己生存的價值。失去生活的平衡點，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此時的老布無異于一個胎兒被斬斷臍帶，表現為嚴重的不適應。想上廁所要找經理批準，顧客要兩個紙袋，他需要指示。因為在獄中事無大小都需要指示，在無指示的行動下，不舒服，不自在，從而產生恐懼，老布最終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我們的學生，如同鯊魚、老布一樣，受到定性思維、行動以及結果的禁錮，失去了個性的張揚，失去想象的時間和空間，被徹底體制化了。

規避： 現行的教育體制

中國的教育完全被體制化了，他們不是培養人，而是在訓練做題的工具，學生是死記硬背、毫無主見的書呆子，結果思考能力、辨別是非能力、想象力、創造力都被無情扼殺掉了！深陷應試教育不能自拔，政府依靠體制自身的力量多次進行改革，但治標不治本。減負，越減學生課業負擔越重，作業成了作孽；為破解應試教育困局的自主招生，成了尖子生的掠食者……于是，覺醒的家長，終于按捺不住了，選擇帶領孩子逃離學校這種教育體制。“私塾”、“書院”、“在家上學”如雨后春筍，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勢。正如一位家長所言：“遠離城市的污染和喧囂，保護孩子們的天性，盡可能地給他們自由，給他們一片沒有污染的人文和自然環境，陪伴他們一起學習成長，這就是我們想給孩子們提供的生活”。逃離現存教育體制的家長，是要規避現行教育模式的種種弊端，正像《肖申克的救贖》中的安迪一樣，進行自我救贖。安迪利用自己偉大的靈魂和偉大的行動不斷改變體制，超越體制。他利用自己的特長幫助獄長解決各種棘手的經濟問題，他花了6年時間為監獄申請修建了一座圖書館，許多獄友經他輔導拿到了高中文憑。而教育體制外的這些家長們，他們所倡導的教育理念，所采用的教育方法，使用的教育模式，恰恰是當前學校所缺失的，這種更為自由和具有彈性的教育模式，具有學校教育無法比擬的優越性：教學內容由國家化的課程知識體系變為自主選擇的個性化教學內容；教學方法由班級授課制變為個別教學，采用1對1或1對N的個性教育；教學進度由統一進度變為學生學習進度；教育評價由統一標準變為個性化標準；教學時間由強制性（每節課為45分鐘）變為彈性時間。這種教育模式暗合了18世紀盧梭的在自然中學，杜威的“在活動中學”，19世紀福祿貝爾的及早引導孩子思索，20世紀布魯納的注重知識規律性等許多世界教育大師的教育理論，體現了善待生命的自主性，尊重生命的創造性，理解生命的生成性，關照生命的整體性，發掘生命的創造性。它是開放的、多元的、充滿智慧的個性教育模式。

突圍： 綜合性教育改革

教育部部長袁貴仁在政協教育界別聯組會上回應提問時說：“現在教育改革到了攻堅期、深水區，管理體制問題，辦學體制問題，人才培養機制等任何一項都帶有綜合性，單兵突進式的教育改革都不可能徹底解決問題。”他用三個詞表明自己心中的“中國教育夢”：因材施教，有教無類，人人成才。他表示:民辦教育對中國教育有重大貢獻，為教育改革做了積極探索，功不可沒。作為政府來說，民辦教育越多應該是越高興的事情。

教育改革需要頂層設計，亦需底層腳踏實地甩開膀子向前沖。“在家上學”等體制外的教育，打破當前教育體制，是個性化教育的有益嘗試，他就像安迪手上那個鑿壁的小錘子一樣，為破解教育困境提供了可能。更有以網絡技術為代表的信息技術發展及其影響下的社會交往方式的變化，延展了教學活動在時間和形式上的可能性，為體制外教育提供了豐富的教學資源。所以政府應加強立法研究，確立體制外教育的合法地位。借鑒外國的經驗，結合目前的經驗現狀，可設立教育特區，規范這種個性化教育模式。建立政府監管機制，為這一特殊的教育模式的準入、監督、評價、退出及其與普遍學校教育系統的銜接提供制度依據。

結語

很喜歡村上春樹在耶路撒冷文學獎上的獲獎詞——與卵共存。

“我們每個人都擁有獨特活生生的靈魂，體制卻沒有。我們不能允許體制利用我們，我們不允許體制自行其道。體制并沒有創造我們，是我們創造了體制。”

（作者為語文高級教師，陜西省咸陽市中學語文教學研究會理事）